誰適合演孔子,陳道明、劉德華還是張藝謀?作為一個娛樂話題,這是很有意思的討論；作為電影宣傳的前奏,也是一個不錯的策略。它能夠引發爭吵的前提,恰恰就是每個人心目中都有一個孔子的形象,每個演員都可以演出不同風格的孔子來。但是在討論中,很多人不是為了要講出自己的體悟和想象,而是急吼吼地要確立標準,這就有些霸道了。

　　孔子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,又奔仕途,又編詩書,又搞禮樂,又愛美色,行為有點迂,說話還很酷。他做的事情,帶七十二弟子,編一部《詩經》,留一部《論語》……誰做了其中任何一件,都可以說他偉大。所以有人要尊稱孔子為圣人,我一點都不反對。但這并不意味著,圣人就只能有一個標準照,只有一個演員去演繹他,否則就是冒犯,就是褻瀆,就是對民族文化犯罪。

　　如果非要認為只能有一個標準,那么我建議這事就直接交給發布孔子標準照的那個機構去辦好了,他們的標準照不是得到國家有關機構批準的嗎?而且我還建議,悠悠萬事,惟此為大,當慎之又慎,不僅要盯緊演員,還要討論誰當導演,誰當編劇,誰來投資———特別要提防資本的力量,現在國際熱錢都壞著呢,最好是中央財政直接撥款,至少也得是國字號企業。當然,別忘了對孔子劇組成員一一政審,祖宗八代都挖一下。

　　并非全是戲言,而是統一標準這個邏輯的必然結果。古人尊孔那么厲害,也沒有宣布標準照。被今人認為標準制定者的吳道子,據傳也畫過各異其趣的孔子像,其中《孔子行教圖》以《白虎通》里的描繪為藍本,讓孔子鼻露孔、眼露睛、口露齒、耳露輪,又耳、鼻、眼為雙配；而“司寇像”中,孔子大耳滿須,睜目斜視,露牙裂唇。請問大家推薦的演員中誰最像呢?

　　要正經地說,誰最適合演孔子這種話題其實并不成立,而應該界定為“誰最符合你心目中的孔子形象”。對于一部電影來說,也就只有一個問題:誰最符合導演心目中的孔子形象,或者說誰最符合劇本中的孔子形象。所以可以肯定地說,不同的劇本有不同的演員,不同的導演就有不同的孔子。只要導演能夠說服投資人,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是他自己的藝術創作自由了。從這個意義上說,誰都可以演孔子。那個電影拍出來,也許非常難看,隨便你怎么罵都可以,但是你也不能由此得出結論說,下一次誰再來拍,一定要先制定一個標準。假如這個標準由你來制定,那么肯定會有另外的人來罵。好了,最后只好爭到權力上面去了,看看到底誰說了算。

　　官方已經不搞樣板戲了,民間反倒樂此不疲,實在叫人迷惑。

　　□長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