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鴻章的“轎癖”

　　□宋宗祧

　　1896年，72歲高齡的李鴻章出訪法國，他要到南部工業重鎮克魯索市(Creusot)的施奈德(Schneider)軍工廠購買大炮。當李鴻章一來到施奈德工廠，法國人便給李鴻章預備了一輛小汽車，但李鴻章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，口里“呶”、“呶”、“呶”不停。他神色凝重地表示，一則他要求不高，二則他還是非常愛國的，對中國的國粹情有獨鐘，所以他只坐轎子。可法國哪有這個？這可讓法國人為了難，只好給他搞了一輛馬車，可李鴻章依然堅持要坐轎子，咋說也不中，壓根沒有商量的余地。不是說理解萬歲嘛，萬般無奈，法國人只好因陋就簡，拿一把椅子，用兩根木桿捆了，做成個四人抬的簡易“轎子”，李鴻章終于頷首認可，欣然上座。

　　20多年過去，一批中國留法學生來到施奈德工廠打工。這些學生初來乍到，工人們便好奇地向他們講述李鴻章“坐轎子”的故事。法國工人不理解，為什么中國的官僚有汽車、馬車不坐，定要讓人抬著才高興？旅法學生們更是激憤，李鴻章在國內坐轎子顯擺也就罷了，為什么到了國外還非得把以人民為牛馬、為奴隸的“生動寫真”擺給外國人看，這不是心理扭曲，有病嗎？也許李鴻章有“轎癖”？

　　如果看看李鴻章在國內坐的轎子，也許能幫助我們理解李鴻章的內心世界。南京博物館收藏有一頂李鴻章的官轎。寬約1.5米，高約3米，轎內面積2.25平方米，轎頂有4條紅漆雕龍，用紅綢做成的轎簾上，繡著一條威風凜凜的金色長龍。據說，這頂轎子運回南博進入庫房時，8個武警戰士都沒有抬動，因為其中有個人一下子就將皮帶弄斷了。由此判斷，這或是十六抬大轎？如果再有換班的，那么大概就得有30多個轎夫伺候他。

　　更令人驚訝的是，在這頂官轎后背左下角的角落里刻著“合肥李鴻章宅第伍拾捌號”的款識。這個款識不僅告訴我們轎子的主人是李鴻章，而且還透露出，這個當年權傾一時的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家中至少有58頂各式轎子。天哪，58頂喲！這個數目恐怕連現在酷愛購買豪華轎車的億萬富翁都只能感嘆“自愧弗如”了。遙想當年李鴻章巡行出動時，在前呼后擁當中，數十頂豪華官轎排成的長龍一定有數百米之長，浩浩蕩蕩非常氣派。

　　所以，李鴻章不愿坐汽車的真實原因不是因為李鴻章有“轎癖”，而是坐在那個小殼子里體會不出來做人上人的無限風光。看著別人在自己的屁股底下氣喘吁吁，汗流如注，那個滋味有多么美妙，多么愜意？汽車再好，看不到這道亮麗的風景吧？

　　至此就完全可以理解，李鴻章當年晃晃悠悠坐在“轎椅”上，行于異國汽車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的那種厚顏無恥，以及他乜斜那些洋人的小轎車的不屑一顧的夜郎自大的神態。